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費茲傑羅的《冰宮》


       我一直都挺喜歡費茲傑羅,大家對他最有印象的作品應該是改編成電影過的《大亨小傳》和《班傑明的奇幻之旅》,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多篇短篇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冰宮》。


        十九歲的莎莉‧卡蘿‧哈波形容自己是夏天的孩子,長於喬治亞最南端塔雷頓市,此處是個「厭厭無生氣,有著夜晚喧鬧街道、螢火蟲與夢幻天空的樂園」。她和朋友們成天相約游泳、跳舞「活在南方過去美好的歲月,度過慵懶無事的時光」,然而她心中處於兩方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依戀著家鄉無生氣的慵懶格調,一方面又感到不安,覺得生命該另有發揮。於是她與來自北方的哈利訂婚,跟隨未婚夫來到空氣冷冽令人振奮,蒼白荒涼的北國。起初從沒見過雪的莎莉‧卡蘿熱情投入滑雪,溜冰,搭乘雪橇等冬季嘉年華活動中,但南北方觀念的差異讓她感到寂寞,漫長無盡的寒冬使她抑鬱,想到將永遠失去南國甜美芬芳的春天令她心碎,她形容「冰雪是鬼魂,白雪覆蓋的房子是凝結在時間中的墳塚」。當哈利帶她參觀冰宮,她在其中迷路時,莎莉‧卡蘿終於崩潰了,她不斷尖聲叫喊著「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故事最後,莎莉又回到家鄉,趴在故事開頭的陽台上,懶洋洋的,朋友問她在做什麼,她說:「吃青桃子。隨時期待死去。」

        費茲傑羅對於女主角家鄉的描寫十分動人,使人能體會她離開的不捨,然而家鄉並非完美的天堂,作者描述的悠然田園景緻中穿插著衣不蔽體的黑人農夫(像是破舊不勘的洋娃娃),塔雷頓市雖安逸卻窮途潦倒,莎莉最初離開是一種想做狂事的感覺,尋找一個即使將來美貌不再仍能安心老去的地方。她終究離不開她的樂園。我們對於必須遠離自己的樂園(童年?)總有著恐懼,甚至憤恨為什麼必須離開,理智上,我們知道必須能放棄熟悉的安逸才能有所成長,但為什麼一定要成長?生命一定要成就什麼?莎莉未婚夫指責南方人都懶散不知進取,莎莉不服氣反問那樣的生活方式有什麼不對,女主角選擇只活在夏日,如果因此無法挨過寒冬,那也就是過不了而以。在凜冬來臨時死去,如同伊索寓言裡蟋蟀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不好。費茲傑羅的故事總有這種頹廢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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