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時代首部曲：牛頓加農砲

牛頓興奮地點頭。「對！對！那是空氣，空氣在分解。而火被真正的水銀解放！最真實的以太出現了，亨佛瑞。我們已經碰觸到物質的本質！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我知道，」亨佛瑞無力地回應。「這代表你得換個新屋頂了。」

                                        

        當初我站在書局翻到上面這兩段時，擅自認為這是個瘋狂熱血科學家和他吐槽系助手的故事，感覺就很有愛！加上書名如此「微妙」(哪種微妙法？)，便興沖沖找來看，然等實際拜讀之後，才發現跟不是這一回兒事。愛是有，不過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簡單來說，這是一個牛頓昔日學生想對他打一砲的故事(無誤)。

        雖然書名上掛著牛頓，但整本書中，他除了開頭炸了屋頂，之後一直要等到全書快完了才再次出場，在這之中合力演出的是法國女數學家愛翠安，和英屬北美殖民地波士頓來的小毛頭班傑明‧富蘭克林(說起來牛頓加農砲能成功也是他們聯手闖的禍)。看到又是牛頓，又是富蘭克林，會不會開始期待故事中還有哪些歷史人物？《牛頓加農炮》除了是偽科幻小說之外，同時還是偽歷史小說，各位可以將故事背景視為某種平行世界(平行世界，不負責任萬年架空好物)，小說背景是一七二○前後，法國還是路易十四(史實中他早該在一七一五年駕崩)，五年前他垂死之際，喝下波斯長生不老藥，得以繼續領導法國對英作戰。英法之間這場戰爭還非常「高科技」，因為自從十幾年前牛頓證明以太的存在之後(當然實際上以太已被證明不存在)，扭轉了科技的發展，兩軍作戰會使用可以把人血沸騰溶解機或把城牆化為玻璃的加農砲，還有類似雷射槍效果的高能槍。英法戰爭曠日持久，英軍雖然佔優勢，但仍無法決定性的板倒法國。此時牛頓昔日的學生，迪‧杜利葉向法王輸誠，表示他可以製造出足以殲滅倫敦的武器，即是牛頓加農砲(因為武器的原理是根據牛頓的理論)。

        牛頓加農砲是什麼東西？杜利葉計算出將彗星引至地球的方程式，可以精準的砸在倫敦上頭，他設計出可以一口氣殺死一百萬人以上的武器，目的是什麼？不是出於他對法王的忠心，純粹只是要報復牛頓當初趕走他，杜利葉還附加說明牛頓趕走他並非他學術能力不夠，是兩人吵了一架，他要摧毀倫敦，讓牛頓後悔痛苦。這種賠上百萬人命也在所不惜的激烈心態，不只一意擊跨英國路易十四感到驚訝，連試圖阻止這場災難的女主角愛翠安也覺得匪夷所思：

「妳還記得巴黎的那場派對嗎？法提歐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牛頓的德性？法提歐和牛頓一度是十分親近。我印象中的牛頓爵士，是個非常冷酷且很少朋友的人，不過我想法提歐曾是他的朋友。」

「妳覺得他們是對戀人？」

愛翠安愣住了，因為自己也想過同樣一件事而感到羞赧。「不是。不過克蕾西，妳確實問到一個重點。這兩個人曾經十分親密，這是可以確定的。不過他們卻有二十年沒講過話，在這段期間內法提歐一直設法贏回牛頓的心，而我猜想他的愛已經轉變成恨。他已經創造出能毀掉整個倫敦的武器，而且是使用牛頓自己的理論設計。」

                                                  P.333

        牛頓似乎就是有那種讓親朋好友到頭來都會翻臉的特質，感覺就是那種IQ特高但是EQ奇低的人。然而這場災難肇因之一的牛頓爵士，小說大半部都關在自己的小房間不見人影，故事主要分成兩條線進行，一邊是住在波士頓，十四歲的富蘭克林，一邊就是愛翠安。

        在概述這兩條故事線之前，我得先抱怨作者設定的科學觀。要將胡說八道的世界觀自成體系不是辦不到，像《獵人》的作者富堅義博就挺拿手，不過顯然《牛頓加農炮》作者在這方面功力不夠，他將以太視為萬靈丹，好像只要掛上「以太」兩個字，就足以解釋一切。如果他的科學理論架空設定要這麼混，倒也還好，畢竟誰看個小說還想順便上物理課，偏偏他在其他地方又很想解釋解釋，似乎有成一家之言的打算，其結果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感覺就像在讀一份對課本內容一知半解的學生答出來的申論題考卷一樣(對，我也常交這種卷子，老師對不起!)，簡直是滿肚子芭樂籽有屎拉不出的鬱悶。我引幾個段落舉例：

「物質的形狀自於以太，所以用型態來打比方還不錯。但這些『型態』是由親和力造成的，諸如重力、電磁力、社交能力。」

                                                        p.69

「空氣是由三個作用中的風原子、一個火原子和兩個水原子所構成。那盞燈釋放火原子，所剩下來的混合物是種無害的惰氣。但要是釋放一個與風原子結合的火原子，就會放射出閃電。如果你釋放一個與風原子結合的火原子，或甚至以某種正確方式排列的水原子──大人，如此一來你就能製造火球。」

                                                     p.153

        我的大人，給我一桶汽油，一隻火柴，我將製造出一團很大的火球！

        故事前半部，富蘭克林在解釋他如何改造那台後來引起不少麻煩的以太抄寫機(聽起來很炫，其實就是傳真機)時，就用了不少類似的胡說八道，看的我痛苦萬分，前一百多頁看了兩星期還看不完，也不打算繼續往下讀二部曲了。要不是我對富蘭克林和他老哥的互動有點興趣，這本我恐怕早直接還回圖書館。後來我採取一提及「術語」部分的內容就自動快轉的戰術，才得以繼續往下閱讀，結果想不到這本書是屬倒吃甘蔗型的。

        富蘭克林在故事一開始是印刷廠的小學徒，年輕而有天份，他無意間透過以太抄寫機，攔截到杜利葉和其他數學家之間的通信，本著好奇且亟欲證明自己的才華的心態之下，他和杜利葉的秘書愛翠安匿名通訊，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連手解決了牛頓加農砲公式中的難題，使這項武器得以實行。當富蘭克林發現他竟幫著敵國的數學家推算出武器公式，又因觸碰科學的禁忌被魔法師追殺時，他決定前往倫敦求見牛頓爵士，彌補他闖的禍。而愛翠安得知她竟協助製造了足以摧毀百萬生靈的武器，發誓不顧一切阻止這場災難發生。

        我還滿意外女主角愛翠安並不惹人厭，通常這種愛搶出頭的女角設定，常常會被一些作者寫壞掉，本意是塑造堅強聰慧的女性形象，卻往往變成四處闖禍的麻煩製造者，但作者描述愛翠安身處於不容許女子學習數學的時代，卻試圖踏上學術道路的努力和決心十分動人。我更意外的是，前面那個有剋夫命的富蘭克林到處開的小花的情節吸引我繼續看下去也就算了，想不到愛翠安和女神會派來保護她的保鏢克蕾西之間的發展，竟會成為我閱讀此系列的最大動力！愛翠安一邊有瑞士百人隊的衛士尼可拉斯‧達太安談情(他養父就是那3+1個火槍手中的達太安)，一邊有劍術高強的紅髮美女，還是個男裝麗人的克蕾西保護，喔賣尬，這左擁右抱的華麗設定是怎樣，是要上演凡爾賽玫瑰了嗎！我得承認繼續往下追《天使微積分》的動機，除了好奇富蘭克林和他的好碰友勞勃的進展之外，最主要就是想看愛翠安和克蕾西的後續。

        此系列稱「非理性時代」，不是因為書中通篇胡說八道的偽科學設定，而是對照史實中，十七、十八世紀是科學的時代，啟蒙的時代，人們開始對自身的理智充滿自信，準備拋棄過往的迷信，拋棄神靈，質疑上帝；但作者筆下的世界，天使會干預一國政治的發展，除了哲學家、數學家之外，同時存在魔法師和精靈、仙子、鬼魅。以客觀的科學來看，在無法證實不了解的事物的真實性之前，無法否定其不存在，那麼，科學家憑哪點說鬼怪是不科學，是迷信？故事中有一段是愛翠安否精靈鬼魅的存在，克蕾西回答她說：

「我不是哲學家，但我以為哲學家的天職就是要解釋所有的現象，而不是只選擇那些最容易套用科學解釋的現象。」

         有時我懷疑「理性」並非是客觀開放的心胸，而是人類對自身能力過度自信所養成的思考方式，是否人類在走上崇尚理性和科學道路的同時，拋棄了其他選項和可能性？

         最後，那顆該死的彗星到底摧毀倫敦沒有？感興趣的話請自己去找來看(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