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警鈴

              我大學住宿舍時，火災警鈴只響過兩次，第一次是演習，事前還親切的廣播：「待會兒會進行火警鈴測試，請同學不要嚇到。」，第二次，在某個星期三早上七點多鈴聲大作，那次是真的失火。

        那時星期三早上第一堂課是隋唐五代史，鬧鐘響了，我一手搭在鬧鐘上，考慮著要不要翹課，警鈴聲碰地炸開。起初我們都以為是哪寢的白痴鬧鐘特別吵，等著她在被自己室友毒打之前關掉它，但鈴聲不肯停，我們才聽出來是火警。「是演習嗎？」「還要叫多久……」「怎麼回事？」「……不知道…」某處有個男生大喊：「失火了！！！」。我刷的完全清醒。早上七點多，宿舍還不允許男賓進入，嚷嚷的人不可能是聽到鈴聲，那他一定是從水源街看到。走廊上三三兩兩，站著刷牙刷一半，或剛起床抓著頭的住宿生，沒人知道怎麼回事，打電話到櫃檯，值班人員說：「欸，不清楚，我們還在查。」鈴聲依舊震耳欲聾，打開門，走廊人變多了，同時，還有一股非常明顯的焦味，再次抓起電話，電話已經完全沒聲音，接著宿舍廣播響起，廣播的人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驚嚇過度，咯咯笑著說道：「同學們快起來，那個二樓的電話機房著火了～快點起來！」，從她的語氣還真分辨不出來是要叫我們逃命，還是叫我們起來看。

　　在這之前一星期，我才參加了宿舍防災逃生演練(每寢都得派一個參加)，這輩子還沒如此深刻感受過演習的實用性和必要。二樓逃生門旁有個小玻璃盒，盒子旁鏈著一把小鐵槌，在門鎖著的情況下，可以拿鐵鎚敲破玻璃盒，拿出裡頭的鑰匙開門，最靠近門口的女生，拿起鐵鎚，緊張又興奮的說：「我要敲囉？要敲囉？」匡噹，鑰匙取得！往門鎖一插──卡著，再試一次──嗯，抱歉，門打打不開。門打不開！不過大家沒有特別驚慌，我們寢室位在二樓(對，走廊另一端燒起來了)，真不得以，要跳陽台逃命也摔不死。此時樓長當機立斷，大喊：「大家，上去，從三樓走廊通過，到大門口去，快！」

　　災難電影裡總有些遇到危機，就歇斯底里的女性角色，老實說，太瞧不起人了，那些編劇應該來我們宿舍見識一下，我們這群女人有多從容鎮定。

　　「他們寢的門簾是維尼！我一直想要一個！」走在我前兩步的女生。

　　「哇，他們門口布置好特別喔。」那位女生的室友。

　　「發生什麼事？」從三樓浴室探出頭的女生。

　　「二樓機房著火啦。」剛好經過她身旁的人。

　　等大家參觀完三樓，安全來到大門口，我回頭看，講習的時候總說，火災現場是一片漆黑，那是真的，沒有火光熊熊，整條走廊完全被隱在濃濃黑煙裡，消防人員穿過我們，往裡頭衝。天空飄著細雨，先疏散的人擠在門廊下，但很快的，後頭湧出來的人，把大家趕進雨中。此時我頗慶幸，兩件替換的睡褲中，我那會兒穿的是沒破洞的那件，而且還記得隨手撈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們逃到另一棟女宿避難，把睡皺的臉洗一洗，然後，我認為，該打個電話報平安。「喂？老爸嗎？噢沒有事啦，就剛剛我們宿舍著火……對，如果有看到新聞的話，就先說一聲，我沒事這樣……喔，抱歉，那沒事了，老爸你繼續睡。」

　　起火原因是機房電線走火，火很快被撲滅，沒多久我們獲准返回寢室。走廊飄散著灰燼，本來還擔心心愛的小電會葬身火窟，但除了整間寢室厚厚一層灰燼之外(落在棉被上、書桌上，卡在紗窗上)，東西皆完好如初，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才發現我剛喝了一大口符水(吞下去之後瞧見杯子裏漂著一層黑灰)。半小時前，我還考慮著翹課，這會兒，留在宿舍也不可能睡回籠覺(除非先洗被套)，於是，整個學期，星期三的隋唐五代史，那天我頭一次在上課前十五分鐘就進了教室。